在此之前,宋纯束的那些噩梦都是零碎的。有时刀光剑影,有时血色漫天,有时随波逐流,有时痴嗔怨恨。但是不管是多炙骨的情绪,不外乎醒了就消散的。而这一次,梦中清明可感,梦外如同昨日。

    “姑娘,我自请与你一同前往!”

    她的丫头们齐齐在院里跪了一排,宋纯束低头瞧了最后一眼,搭上稳婆的手便随她出门。其中没有暗香,暗香已在柳老太君寿宴上,被歹人推入柳家的观赏池中,无辜溺亡。而她也因为柳家落水,被大皇子纠缠上。

    很快朝中动荡,宋父遭了“女门楣”的文字狱,锒铛入狱。宋家近几代子息单薄,只留他们这一支主家还在东京入仕,过远的旁支都乔迁到了陵州,只叹一句远水救不得近火。

    变故突生,她母亲郁郁病倒,家中只余她一个苦苦支撑。

    她先是去了柳家王家,可叹昔日之情终归抵不过权力胁迫。而宋父所在的秘书省,上下皆因父亲的“过错”留职察看,有心无力。结了姻亲的侯府,也早早解除了婚约。

    宋家因而摇摇欲坠。

    如今只有……嫁于多次暗示的大皇子,求其相助。

    一顶小轿,宋纯束头也不回地去了大皇子府。平日里她最宠的丫头珠玉,几日后买通了大皇子府的管事,易主为奴,跟进了大皇子府,却也不能伴她左右。

    半月后宋父官复原职,宋家被迫在皇位漩涡中站位大皇子。

    不过宋纯束不是大皇子妃,不过是一个侧妃。

    而大皇子妃,姓柳名如意。

    宋纯束在梦中叹了口气,她并不觉得苦楚,只叹她终究人单影只,无权无势,无助于家族困境,陨落于困境纷争,最后不过宋家在大皇子手里的一道绳索,牵绊了怜她爱她之人,牵绊了宋父,也牵绊了宋母,亦牵绊了宋家。宋纯束心中荒凉,被命运裹挟的无力铺天盖地,她觉得毫无反手之力。

    那大红正妃宫服下,宋纯束看见昨日还娇羞躲闪的姑娘现下眸光妒恨复杂,宋纯束瞥看了眼。

    你与我又有何不同?如意。

    中秋佳节,她进入大皇子府的几月后,柳如意以正妃之名嫁于大皇子。大婚当日,其小腹肿胀,婚服都几欲遮挡不住。大周民风开放,但是婚前有孕亦是不耻,柳家一时之间沦为笑柄,也被迫成为大皇子上位的第一大助力。

    大皇子……

    大皇子……

    “姑娘!姑娘!”

    那张在梦中消散在柳家池水中的脸乍现,宋纯束瞪大了眼睛。强迫自己闭上眼醒了醒神后,她勉强压下心中排山倒海的情绪。

    “无妨,只是今早起得早了,头有点晕。”她嘴上轻松,抓上暗香的手却很是用了力,惊得暗香往前近了一步。宋纯束顺势靠在暗香身上,温香软玉,流连忘返。

    柳如意见她恢复如初,忙从柳汝云背后挤了上来。“白茅姐姐,你是不是那晚的惊吓还未大好?”她大大的眼睛里关怀不假,一望到底。

    本应该回句“勿要多想”的,可是她乏的很,头也摇不动了,只是垂着眼睛。

    那梦太过真实,她被影响了。

    柳汝云拉了柳如意一把,又把她扯回自己身后,然后警告性地瞪了自家妹妹一眼。再抬头时,宋纯束目光正凝在他俩身上,空洞无物,骇他一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