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久以后,陆明山还会梦到那个场景。

    那是一场葬礼。黑色的雨伞,黑色的一道道身影,他们立在雨中,缓缓地向着灵堂走过去,鞠躬,祭拜。低低的、时断时续的哭泣声掺和着雨声,听了还真是让人有些哀痛。

    而他,作为死者的养子,只是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。还好有雨水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,冒充了泪水,蒙混过关。

    旁人是知道陆明山这个所谓的养子在这个家里经受了什么的,所以有些人能理解他的这种僵硬感,站在一边同情地偶尔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只有陆明山自己知道,他那时候想的第一件事情是,这场葬礼缺个唢呐,还缺搭起来的白棚和酒席,很没有氛围感。

    接着他想到的第二件事情,是他的小叔叔昨天死了。

    陆明山不记得自己穿越过多少次了,只记得在每一个世界里他都过得很憋屈。欺负他的剧情线永远都进行得那么流畅,而说好了的反击和打脸,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,每一次都是孤零零地熬着,熬到某一天一睁眼,穿越到一个新的世界。

    这个世界里的小叔叔是为数不多的对他好的人。

    那是他养父的最小的弟弟,三十六岁,是一位大学老师。这人长得白白净净,说起话来眼中总是有着些许笑意,叫人看了心里舒服。

    可惜的是养父并不待见他的这个弟弟。如果说他看着陆明山时是咬着后槽牙磨牙切齿的话,那他看着陆肖尘的时候,那就是咬着前面的门牙来咬牙切齿,样子更为明显而且凶恶。

    陆明山不晓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。他只知道小叔叔算是这个家里难得的正常人,而在昨天,这个人出了车祸死了。

    虽说在陆明山这个家里不受待见,可毕竟这个家算得上豪门,给了他资源,他也算得上是有点手段。很快,他查出来一个不应该查出来的秘密——有人□□。

    至于幕后主使,他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。陆明山努力地猜测着,最后从别人的表情中看出来他猜对了:真正的凶手是他的养父。

    这个老家伙躺在医院里的时候,念念不忘的一件事就是要拖着他的弟弟和他一起死。

    此刻在葬礼上,陆明山头一次如此热切地盼望着说好了的打脸剧情。明明按照剧本,这时他的亲生父母应该杀到现场,风风光光地把他接走,震撼全场。

    现在他不想着立刻离开了,他只想借助父母的显赫地位把小叔叔死亡的真相说出来,想狠狠地搞砸养父的葬礼,讨一个公道。

    但是他没有办法,一点办法也没有。接下来葬礼上开始上演对他的羞辱剧情,而他的父母并未及时出现。

    那些人在尖刻地说什么?在指着他骂什么?

    陆明山听不见了。他低下头,更多的雨水顺着雨伞落在他的脸上,像极了昨天他看到小叔叔的尸体后哭得满面泪水的样子。

    陆明山醒过来了。

    他睁着眼对着天花板看了好久,一点点地回想起来昨天他遇到的事情。

    昨天傍晚,他刚刚穿越到一个新的世界没有多久,一边努力地记着身边的人名,一边心如止水地过着日子。他知道,这个世界开头报幕时所说的什么绝地反击,根本就不可能发生。

    还不如每晚多去散散步锻炼身体,顺便买点菜回家做做饭。

    这么想着的陆明山提着一袋子青菜和一条鱼到家的时候,看见自己的床上不知何时多了部手机,这里面还正放着楼下最流行的广场舞舞曲。

    这手机等他回来了就关了歌,一本正经地说起话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