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夕阳的余晖缓缓落在树梢那头,黄鹡鸰的鸣叫声不断从竹林间传来,容奵经过那片路段时,不禁侧眸看了眼那平铺了竹条的小路,那人是否还在?

    萧隐直到戌时方才回到府里,同行的还有一人。

    此人高大魁梧,因常年曝晒的关系,脸上的肌肤黝黑,然而五官却十分的精致,丝毫没有粗汉子的感觉,反而让人觉得不同时下阴柔美男子的标准。十分的阳刚大气,又隐隐散发出一些边关大将的沧桑感来。

    为何如此说,便是他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疲倦感。

    人还在前厅,容奵便被吩咐去玉茗堂候着。她便赶紧先行一步了,幸亏午后她让小倩大致说了一下府邸里的方位,自己闲来无事亦是四处熟悉了一方。

    凭着记忆,她快速的候在了玉茗堂。亏她上一世喜读书经,记忆力也算是长期温养下来的长处。但是随着她推开玉茗堂的门扉,仍是为眼前所见震惊到了。

    她初次为他修理虬髯之时,便已留意到他厢房。照理他已位至高位,俸禄亦少说月300缗钱,厢房却意外的简单。

    就连她那个常年在边关的哥哥,家中的住房亦比萧隐要来得有风情。然而玉茗堂这个书斋却又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了。

    萧隐对书斋的修葺是非常舍得下本钱的,依山傍水,清净之余,窗外便是那一湖清鸟。堂中修得又高又亮,这堂中的藏书更是数不胜数。

    此时,柴姑姑却匆忙赶来,见容奵站在门前,甚是不爽,昨日所见的盛气凌人,此时却有些蔫了下来,对她冷着一张脸,却又并未发作。只见她剐了自己一眼,“去拿那春茶前来,还楞在这里作甚?”

    容奵心下未曾料到会在此处碰见柴姑姑,深吸一口气后,便也跟着进入玉茗堂。她是甫第一次进入这里,别说让她找茶具,便是那茶茗,亦不知在何处。

    然而她目光冷静的扫视了一圈后,果在一隅的茶具上发现了一个质朴的上好红木柜子。她自然走过,打开一瞧,果在其内。按照这间玉茗堂的布置,更是连书都就近在这附近,若她没猜错,这茗叶当是在他顺手之处。

    她当时不知为何就是如此笃定,后来回想起来,许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便留意到他的一些习惯了罢。

    若说她不懂得伺候人,但是这茶,她却是颇有研究的,当她一套泡茶的伎俩做下来时,连萧隐进来了都未曾发觉。

    柴姑姑看着这套动作利落的田瑢,也不禁诧异。她何时学会了这套,这高举的淋壶之举,做下来举止优雅极了,衬上她脸上的恬然自得的神情,竟有错觉,她亦是一名颇有学识的大家闺秀之感。

    哼,定是又想在大人面前卖弄文艺,大人也不知中了她什么邪,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她,甚至今早便训话于自己。

    这府邸里,谁不知她柴姑深得主子偏爱,以往大人从宫里带回来的小玩意都会赏赐给自己,自从这田瑢派入竹院后,一切便有些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今日之仇,她定不会罢休!只是,现如今不急于一时,狗急了都会跳墙,更何况人呢。当温水煮青蛙,才是。想到此处的柴姑,便又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。

    闷在茶具中的茶茗,是应季的新茶,而滚烫的洗茶之水从高处淋下,既保有其中的茶香,更有滋养器皿之用。就连举起的杯盏,端至鼻间,亦会散发出淡淡的茶香来。

    这便是她深究多年的养茶之道,许久未碰了,不料今日一碰便有些沉迷。她唇角微微一笑,确实相当的怀念。

    “妹妹!”

    容奵还没反应过来,一道人影便冲到了她身前,一把抓过她的肩膀。她受惊之下,茶壶一下摔落在案牍前,发出好大一声声响。

    “哥......”在看清来人是谁之时,她下意识发声,然而话已出口,她便一下就住了嘴,眼中不自觉冒出的泪水硬是逼着自己打了一个响嗝,“嗝......”

    萧隐早已挥手,让一干人等退了下去。此时玉茗堂中便只他们三人。

    容睢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田瑢,他如何能相信,他那善解人意的妹妹忽然落水而亡?他双手紧紧的捏着她的肩胛骨,闭上了双眸,须臾后,便放开了田瑢,双眸紧盯着萧隐,嗤笑道,“萧大人打的是何主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