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复便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,轻轻拍了拍,笑道:“幸不辱命。这种动了不干净手脚的书册,肯做到无非那几家,追本溯源,你猜我查到了那两个人头上?”

    姬朝安着实吃了一惊:“什么?两个人?”

    崔复呵呵笑,摇头晃脑地叹息:“小八郎啊小八郎,你小小年纪,仇家可真不少。”

    姬朝安狠狠瞪他一眼:“莫乱叫人名字,一个是六王子,另一个是谁?”

    崔复正色道:“我记得你爹提过,若在宗族里,你排行老八,所以小名八郎,怎么是乱叫?另一个人容我卖个关子,先说六王子,他只怕没几日活路了。”

    崔复喝了口茶,叹道:“你说巧不巧?他也感染了恶疾,如今隔离在宫中,连陛下去探望都被挡回来。”

    姬朝安愈发震惊:“究竟什么事,竟连他也要被灭口?”

    他略略将前因后果一捋,脱口道:“拐骗案?”

    与此同时,崔复亦道:“拜鬼母。”

    姬朝安两世加起来也未曾听闻过这等典故,便虚心请教。

    崔复总算满足了好为人师之心,洋洋得意为他讲解:“送至少十个适龄少女供鬼母挑选,若有相不中的,当场杀之,作为血祭。”

    姬朝安道:“若是相中又如何?”

    崔复面上得色消失,转为凝重,“若有被相中的……比死还惨。要令其受孕,待胎儿成型,以药物催产,将其供奉鬼母,如是循环,直至鬼母厌弃,再换新人。”

    姬朝安脸色铁青,一拳捶在桌上,怒道:“荒唐!草菅人命、令人发指……她、她这是所为何来?”

    拜鬼母也好,造禁|书也罢,虽然线索都指向六王子,但明眼人谁不知道一切皆是范王后指示的。

    恐怕连指示也算不上,而是借着六王子名号肆意妄为罢了。

    崔复叹道:“哪有什么鬼母?实则是妖魔域流传过来的邪术,传闻可剥夺他人孕育子嗣的机遇为己用。那一位……十四年无所出,心急如焚,本就不是良善之辈,如今愈发丧心病狂了。”

    他往椅背上懒洋洋靠着,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,一副闲散文士的模样,眼中光芒却格外明亮,“这消息能卖大价钱,只是,该从哪里着手?”

    姬朝安皱眉道:“还有一点,六王子绝不能死。那女人跋扈惯了,做事难免疏漏,六王子手里,必定还有其它证据。”

    崔复叹道:“那是株参天大树,根深叶茂、盘根错节,咱们这点子力气,比蚍蜉撼树好不了多少。”

    姬朝安道:“不用撼树,砍下第一斧即可。万事开头难,砍得多了,自然就倒了。”他顿了顿,瞥了崔复一眼,“崔先生,你对个十岁小孩用激将法,未免太不地道。”

    崔复打着哈哈,给姬朝安添上热茶,“谁把你当十岁小孩,是要吃大亏的。咱们小八郎惊才绝艳、运筹帷幄、满腹经纶、学富五车……”他毫无诚意吹捧一番,才问道:“她险些迫得拙荆出家,与我自然不死不休,你做这些,又为什么?”

    还有两个月成亲,这就连拙荆都喊上了……

    姬朝安也不揭穿他,敛目道:“我要问问她,为什么非要跟我家一个小小书铺过不去。”

    一个是毫无根基的白身童子,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宰相之女、后宫之主,距离能够当面从她口中逼问出真相的目标,不知隔着多少山高水长艰难险阻。但从姬朝安口中说出来,却令崔复听出了笃定的自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