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炎道:“殿下,属下来赶车吧。”

    贺金倾颔首,与他互换位置,翻身上马。

    仍在思考心中的疑惑,不得解,慢行慢思。

    况云和冯炎见主公不急,都不敢贸然提速。冯炎已注意到贺金倾给车厢门留着缝,于是他这回重驾,便没有用背抵紧,柳韵心得以也望见大行山。

    她还是第一回看见这样的山,苍凉大阔,与南国的山峦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南国的山,晴天里是钟灵毓秀的工笔,起了烟雨,就成淡淡水墨。而眼前大行山是泼墨挥毫,劲笔狂草,一座山就占了大半宣纸,远远望去,不是柳韵心印象里山该有的苍翠色,而是一种近墨的灰绿色。大行山既不秀丽也不嶙峋,甚至连凸起的山峰都没有,山顶是平的延伸,如斧砍一般。

    但正是罩的灰砍的斧,令它雄浑起来。

    但马车更近,瞧清山林和山路,却不过是盘旋的石道,如针的青松,与看过的万千山树没有任何区别。

    大行山瞬间变得寻常。

    大行山是八面通达的中心,但官员们上山,都只允走南门走。于是东的西的北的,统统绕南麓,与贺金倾打上照面。

    这拨人多与太子走得近,从前皇帝上大行山,都是第一拨伴驾。如今太子御前失宠,他们也跟带着被压到第二天。

    按着规矩向贺金倾行礼,并不热情,且同路不同行,自觉把速度压低,与贺金倾的人马拉开距离。

    反倒是贺金倾对他们始终带着笑,客客气气,这些人有意让着避着,他干脆顺他们的意,提起速度,独往前去。冯炎亦是神情自若,遇到同僚该打招呼的还是招呼,唯有况云这种直肠肚,才摆不出好脸色,不肯唤人。

    车厢门仍敞着缝,柳韵心隔缝观察一切,除了看出贺金倾不太受待见,还发现北朝官员,整体都较南朝朴素些——穿绫罗的不多,过去的马车轿子,无一饰金,甚至有个骑马的官员官服上打了补丁。

    不过这些官员带的随从都有七、八个,比起贺金倾,还是隆重的。

    柳韵心又不仅想起三皇子府的简陋,贺金倾为何住行都失仪呢?

    皇帝似乎也不怪他?

    她曾经问过这个问题,那个练箭的夜贺金倾当时就炸起来,怒气汹汹说是太多埋伏,府大了忙不过来。

    显然不是真话。

    山道平坦,马车蜿蜒往上。

    渐渐没了官员,只剩贺金倾这五人三马,大行山的道路修得特别宽阔,愈发显得几人孤零。

    前方忽见一朝服背影,一开始小得像蚂蚁,后来马车近了,这人的背影就大起来——背挺直却拄着拐,正一步一步朝前挪去。

    这是柳韵心见着的第一位步行上山的官员。

    她和韵致不知这是谁,但其他人都认识——最讨人厌的孟缄,竟也要上大行山的离宫。

    况云忍不住问贺金倾:“殿下,有他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