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鳞甲一直睡到中午。

    醒来的时候,榜榜正跪在床头捧腮看他。屋里已经大亮,纱窗飞着舞,送来蝉声和风。谭鳞甲很恍惚:

    一夜无梦,躺下睡觉好像就是一分钟前的事。可蝉声和风,甚至身上粘腻的夏汗,都仿佛八岁那年的夏天。更何况还有榜榜这样八岁正好儿童的脸。

    “铠甲哥,你醒了!”

    榜榜很兴奋,一看到谭鳞甲醒来就高声招呼,表情和动作都蠢蠢欲动,像急于带他去看什么新奇神秘的好东西。

    可惜谭鳞甲幻象被打破,又有起床气,只冷淡“嗯”了一声就下床,趿拉着拖鞋往洗手间走。头发像鸡毛毽子那样翘着,还一弹一弹的。

    榜榜的热情遇冷,又被谭鳞甲留在洗手间门外,却丝毫不受影响,像只小狗狗扒着门框,不停和他分享这半日的所见所闻,比如:外边花园里有蝉,厨房冰箱里有好多好吃的,餐厅的椅子很舒服,鲸语姐姐暑假还要上课……

    总之,谭鳞甲洗漱的功夫,就被介绍了好多唐筠家的事。

    洗完脸出来,谭鳞甲情绪重塑,很男子汉地搓了一把榜榜的头发,边用眼睛打量边问他:“唐筠姐呢?”

    榜榜赶紧答:“唐阿姨去取快递了!鲸语姐姐一大早上就去上课了,是唐阿姨送她去的!后来唐阿姨又回来,买了好多好吃的,都放在冰箱里。刚才她去取快递,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呢。虽然我也很想去,可我怕铠甲哥你,睡醒找不着人会害怕,就留下来陪你了。”

    谭鳞甲不以为然:“我为什么要害怕?”

    榜榜歪着脑袋说:“你睡醒找不到我们不害怕吗?以前我爸爸生病,还有我奶奶生病住院的时候,他们老把我一个人忘在家,我醒来就会害怕。”

    说着说着,嘴巴扁了下去,眼尾也掉了下去,委屈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谭鳞甲赶紧又在他头上揉一把,像哄小狗狗,说:“放心啦,我们在唐筠姐家,这里没人生病住院!”

    榜榜这才重新开心起来,更又拉着谭鳞甲往厨房走,给他看冰箱里那些好吃的,还有消毒柜里四个并排倒扣的玻璃杯——带刻度的,很晶亮美丽。

    “看到没铠甲哥?”

    榜榜激动地一手拉他,一手指着杯子说:“唐阿姨说有两个是新买的,给咱们俩买的!这样一来,咱们四个,就每个人都有一个了!”

    然后又拉着他去看冰箱里面,指着门背后的一桶鲜牛奶介绍:“就是用来喝牛奶的,每个人、每天早上都要喝这么一大杯!唐阿姨说这样才能长得又高又壮,像猪猪侠一样聪明勇敢有力气,自己都羡慕自己!”

    榜榜高亢的小奶音,搭配上动画片主题曲的歌词,显得异常昂扬。

    谭鳞甲不自觉受感染,主动拎出那桶牛奶,只剩了个底,大概灌不满消毒柜里那么大的杯子。不过对他这个乳糖不耐受的家伙来说,还是多了。

    榜榜看他又摇又晃地打牛奶的主意,赶紧解释:“不过唐阿姨说你不用喝那么多,她给你煮鸡蛋了!”

    说着把操作台上煮好晾凉的鸡蛋端给他,“唐阿姨叫你吃这个,铠甲哥!”

    哪晓得谭鳞甲并不理他,仍摇着牛奶问:“你们都喝了?每个人一大杯?”

    “嗯!”榜榜抱着装煮鸡蛋的碗点头,“唐阿姨、鲸语姐姐,还有我,我们每个人都喝了一大杯!本来我还想帮你喝掉一点的,可我实在喝不下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腾出一只手来揉肚子,肚皮鼓鼓的,显见没有说谎。